番外11 红媒忧喜-《庶女的生存法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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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下个月就满十三了。”
江老爷再一次恍惚着,“好快,你都长大了。要论及婚嫁了。”
晚情害羞地跺脚,“爹爹……”
江老爷笑了笑,“傻丫头,女子长大后本来就要嫁人的。害什么羞呀,也不知你祖母会给你寻什么样的人家。”
想着祖母的性子,晚情心情沉了沉,又笑了起来,“父亲但请放心好了,祖母不会亏待女儿的。”不会让她做妾,她庶出的身份再兼江家如今的局面,也无法嫁得太好了。不过只要不是嫁给身无恒产的白丁或是脾气恶劣的人就成了。
江老爷讥讽一笑,却没有说话,而是轻抚女儿的头,“身上可有零花?”
“有的。不劳父亲操心。”
江老爷摇头,“女孩子也要打扮,买些小玩意,还要打赏下人,这点银子哪够。”他从怀里摸了一把金叶子出来,放到女儿手上,“这是为父在那边攒下的,你拿着。”
晚情接过,在手里垫了垫,约要二三十两呢,她吓了一跳,连忙道:“云县那种地方本就清苦,父亲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,女儿不能要的。”虽然她一直养在深闺,但也明白,父亲虽在云县任知县,但为人却正直,从不贪图老百姓任何财物,反而因为那边的老百姓陡遭灾大难,还经常接济他们。偶尔她随祖母外出,外头的人还会当着她的面夸讲父亲,是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男子汉。
江老爷不由分说,把她的手推回去,“拿着,这是为父的一点心意。那边,也确实没什么油水可捞,老百姓日子可苦了,这还是一些富商赠给为父的,为父拿来融了,打成金叶子,好方便携带使用。你一个姑娘家,又长大了,也到了花钱的年纪,身上可不能没有银钱。”
想着自己的姨娘一年多没制过新衣,而自己也要买针绣布,底下丫头跟着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,有银子在手确实不再束手束脚,晚情无声收下,谢过父亲。
而父亲夜间在女儿闺房呆久了也是极不合礼的,所以江老爷坐了会儿便起身,叮嘱了晚情一会事项后,便离去,在走到门口时,又折了回来,问晚情,“你见过那靖王妃?”
晚情虽奇怪,不过仍是老实回答,“是的,见过一回。”
“她还好吧?”
晚情再度奇怪,但也没多想,说:“应该很好吧,身子苗条如少女,肤若凝脂,气度非凡,平易平人,那天在杨府,好多贵妇人都爱与她攀交呢。”并且,还听闻王府的大公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,靖王妃开始四处给大公子物色对像呢。
其实,那位大公子今年已二十有二了,却没有在靖王府享受长公子的尊荣,而是长年累月呆在山西大同,在柱国将军方知义跟前任亲兵校慰。堂堂王府公子,不承袭郡王爵位,却跑去军营里去吃苦,并且年纪也这么大了,还一直没有娶妻,外人都在背地里说靖王妃故意不把庶长子的婚事放心上,并且这位庶长子虽不能承袭爵位,但根据大庆朝太祖皇帝的规定,庶子也可领郡王份位及封地的。但目前,靖王府除了二公子承袭爵位外,其他两位公子却并没能领郡位爵位。也不知这靖王妃是故意打压庶长子,还是靖王爷没有为儿子们考是以。但就算另两位公子不另袭爵位,但大公子二十有二了,却还没娶亲,这对于士族来说,也是极失妥当的。不过这些事儿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与旁人说呢,亲生父亲也是不成的。
江老爷沉默了会,低声道:“天冷,早些歇着。”然后沉默地离去了。
……
第二日,晚情起了个大早,去了祖母房里请安,姨娘朱氏正在跟前服侍,晚情心头有些难过,姨娘朱氏虽只是小户出身,却也家世清白,若不是姨娘的祖父家遭大难,也不会让亲孙女给人做妾。而姨娘顶着妾的名份,却要做许多的事,包括侍候在祖母跟前,简直把祖母当成老祖宗一样服侍了,而侍候婆母一向是嫡妻的责任,偏偏,姨娘顶着妾室的名份除了服侍老爷和夫人外,还得服侍婆母?可怜自己的姨娘,但凡媳妇才该做的事,都领了下来,却又领着只有姨娘才会有的待遇。
朱氏瞧到晚情,连连堆笑道:“姑娘来了,外头冷,快快进来,多烤烤火。”
晚情进入屋子里,向祖母请了安,江太夫人脸色枯黄,整个人透着浓浓的颓态,对这个孙女说不上喜欢,但也说不上厌恶,淡淡的,并不亲近,对晚情,如同隔壁家老太太不相干的孙女似的。
幸好晚情并不以为意,向祖母请安后,就静静退到一旁,等祖母发话。
今日的江太夫人神情不大好,萎顿不振,她目光厌厌地望着这个唯一嫡子膝下唯一的骨血,说不出的复杂,“昨日你父亲回来了,你可有去请安?”
晚情恭敬回答:“昨儿个爹爹与祖母谈话,孙女不敢打扰,便一个人回去了。”
江太夫人沉默了半晌,“罢了,摆饭吧。”
吃饭的时候,江老爷也来了,还带着江晚青一道进来。之前听闻老人们讲,江家以前用饭都是各用各的,但现在不一样了,各个用饭一来浪费粮食,二来也浪费人手,所以一家人都在一块儿用饭。
幸好府里的人并不多,除了太夫人外,就只有*和江晚情一共三个主子,江老爷常长不在家,今日里大家一道吃饭,也不过四个主子。
寝不言,食不语,这是大富人家的规矩,大家吃得半饱后,才由太夫人开口道:“这阵子我四处打听,庆昌侯府夫人娘家的一位远房表妹人品不错……”
江老爷招头,“母亲,自从云姨娘去了后,孩子就发过毒誓,这辈子不再娶妻。”
太夫人面上似有薄怒,但生生忍了下来,语重心肠道:“然儿,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?你若是有个正儿八经的嫡子也就罢了,我决不会管你。可你子嗣凄凉,若无嫡子承袭爵位,等你百年后,你可知这爵位就要被朝廷收回去了,到那时,你就成了江家的千古罪人了。”
江老爷语气淡漠,“母亲多虑了,江家可不止咱们这一支呀,二堂兄那儿,三堂兄四堂叔他们都有优秀的子侄,随意在族里找个优秀的孩子过继到儿子名下,不也名正言顺?”
晚情倒吸口气,与朱氏对望一眼,不过很快又各自垂下眼睑,父亲子嗣单薄,膝下就她一个独女,三哥*因为脑子出了点问题,所以无缘爵位继承。想要爵位永传下去,要么父亲继弦生下嫡子,要么从族里过继一个优秀的男孩儿到父亲膝下,那么子嗣问题就迎刃而解。
因为有祖母的妄加干涉,父亲是铁了心不再娶妻,而从族里过继子嗣倒不失为好法子。但太夫人却不这么想,把筷子啪地一声扔到桌上,喝道:“糊涂。你正值壮年,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了,居然想出这么个消极的法子。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?”
江老爷道:“儿子不中用,让母亲操心了。”
太夫人气极,却又生生忍住,苦口婆心劝道:“别人家的孩子哪有自己的孩子贴心,再来这知人知面不知心,万一那孩子过继到你名下,到时候承袭了爵位领了大权后却不把咱们放眼里,到时候看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。然儿,娘也是为了你好……”
江老爷神情讽诮,“府里反正都被儿子娶妻败得差不多了,那孩子就算进了咱家,领了爵位,也不过是具空架子罢了,没了银钱作祟,母亲还怕他翻了天不成?”
“你……”太夫人又要大动肝火,但顾及着有小辈在场,又忍下怒气,说:“你当真要一意孤行?”
江老爷抿唇不语,江太夫人气极,一个巴掌挥过去,被晚情眼明手快拦了下来,“祖母,孙女求您了,您就消消气,爹爹在外头吃了多少的苦头了,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,元气都还没恢复,您就先让爹爹喘口气再说旁的,可好?”
太夫人脸带戾气,怒嗔着双眸,“怎么,你也怕你父亲娶了嫡母会对你不好?所以也一个劲地阻拦你父亲娶妻?”
这个罪名可就大了,朱氏连忙跪了下来分辩着,然后让晚情也跪下来认错。江老爷说:“不关晚情的事。”然后叫朱氏起来,带晚情下去。
晚情无耐,只得随朱氏一道离了屋子,才走了几步,便听到父亲漠然的声音,“母亲,儿子活了这么大把年纪,从来没有自己真正作过一回主。母亲总是把自己的希望与意愿强加在儿子身上,还美其名曰,为了儿子好。可母亲您想过没有,您为儿子做的哪一件事,可从来没有让儿子好过,反而使得咱们家每况俞下。所以母亲,请恕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由着您的喜好行事了。”
晚情的步子顿了顿,心里钝钝地痛着,可怜的父亲,可惜自己却无能为力。
太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,“孽子,你要气死我才甘心?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好?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,现在居然怪到我头上来,你这个不孝子,那杨家闺女,你娶还是不娶?”
“就算母亲拿刀子架在儿子脖子上,儿子也不会答应的。”
朱氏母女已出了院子,望着被羊毛毡子隔着的屋子,里头正传来一阵巴掌声,然后又是一阵规劝声,“太夫人仔细手疼……”
过了好一会,又听到太夫人如地狱里吼出来的戾叫,“你娶还是不娶?我再问你一遍。”
也不知江老爷是如何回答的,忽然一阵惊恐声,“太夫人,不要……”晚情听得仔细,这是祖母身边的得力婆子宋妈妈。
“你当真不娶?好好好,你个孽子,我今日就死在你面前。”又是一阵惊呼,晚情心叫不好,连忙提了半旧的月白色月华裙往屋子里冲去。
掀开羊毛毡一看,顿时惊吓住了,只见太夫人手上拿着把簪子,对准自己的脖子,一身的戾气与凄凉,目光死死地盯着江老爷,“你不娶杨家小姐,我今日就死在你面前。”一脸的狰狞。
晚情捂着唇,“太夫人……”
太夫人不理会周围的人,连想上前抢夺簪子的宋妈妈也一脚踹倒在地上,目光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江老爷,大有若是不同意,她就自尽的架式。
江老爷喉头一阵异响,面色狰狞至极,“母亲,你不要逼我。”
“我哪敢逼你,如今可是你来逼我。”太夫人声音悲凉,“生了儿子有什么用,不听我的话,处处惹我生气,忤孽我,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操不完的心,我,我还不如死了算了……”
也不知怎的,晚情只觉眼前一花,江老爷不知从找来一把匕首,对准自己的肚子,说:“孩儿不孝,今日孩子儿就把这具身子还给您好了。”
晚情一声尖叫,目光惊骇地望着自己的父亲,手起刀落,就那样,把那锐利的刀锋刺进了自己的肚子。
江老爷紧紧按着肚腹处的匕首,对上江太夫人那灰白惊骇欲绝的脸,凄凉一笑:“从小到大,不管我做什么你要都管,无论我怎样做都是错的,而你就全是对的。我娶什么样的妻子你要管,纳多少妾你要也管,生什么样的孩子你也要管,更甚者,我在妻子房里呆得久了你也要管,你总是说为了我好,为了我好,可我却过的一点都不好,我只觉得人生无望,全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尽头的枯萎……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,可我只觉透不过气来……有好些时候,我都好想死掉,一了百了,干干净净的重新去投个好胎……”声音渐渐低下去了,脸上有着异与平时的潮红,也不知是激动所致,还是因疼痛,晚情扑在他身上,手忙脚乱地嘶吼着底下人去叫大夫,然后紧紧搂着父亲的身子,哭叫道:“爹爹,我知道您受委屈了,我知道你过的很憋屈,我也知道你心里压抑了多年,女儿什么都知道,什么知道……可是,你也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们母女呀,你走后,我们母女怎么办呀……”
太夫人似乎这时才反映过来,丢开手上的簪子跌跌撞撞跪倒在江老爷跟前,哭喊道:“你个蓄生,你居然,你居然……”以死相逼的话她说不出来,只能惊恐欲绝地望着儿子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浓浓的绝望灰败……
江太夫人肝胆欲裂,头晕目眩,晕晕沉沉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,她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惨状及慌乱,而晚情也顾不得她,手忙脚乱地吩咐着底下婆子七手八脚地把江老爷抬到床上去,尽管肚腹处的匕首没有拨出来,但鲜血仍是从厚厚的棉衣里浸了出来,晚情紧紧咬着唇,坐到床沿,拼命地咬着自己的手,迫使自己不哭出来。
江老爷斜躺在床上,黝黑的脸渐渐被青白取代,但他脸上却带着平静的笑意,一手捂着肚子,另一只带血的手轻轻抚上晚情的身子,“孩子,别哭,为父这辈子最对不住你的,一是……”他目光恍惚了下,又说,“为父这一生,没有对不住任何人,唯一亏欠的,就是你们母女了。”他目光柔和地瞟过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朱氏,目光微滞,然后又望向晚情,“孩子,我死后,你就要守三年的孝,可能要耽搁你的婚事,不过你不要着急,我死后,你直接去找方知礼,他是为父多年的同窗好友,他会安顿你的。虽然家里已经成这样了,但为父仍是替你准备了一笔嫁妆,一直都放在老王那儿,为父死后,别的就别管了,带着你的亲信去方府吧。至于你祖母……”江老爷顿了下,目光越过众人,望着被人扶着的颤危危的生母,他轻扯唇角,“孩儿不孝,让母亲失望了。”
江太夫人颤危危地走近床前,也不过一会儿的时间,这个老妇人似乎老了近二十岁,佝偻着身子,老泪纵横,“你这个孽子,孽子……”除此之外,却没别的话可说了,估计她也被吓得狠了吧。
江老爷声音平静,望着自己的母亲,“儿子枉读圣贤书,却做了个十足的不孝子。于礼有不孝者三,事谓阿意曲从,陷亲不义,一不孝也;家贫亲老,不为禄仕,二不孝也;不娶无子,绝先祖祀,三不孝也。三者之中儿子全都占了个齐。真是枉读圣贤书了,也辜负了母亲对儿子的殷切希望。”
太夫人捂着嘴哭了起来,“孩子,是我错了,不该逼着你娶开安郡县,更不该逼你纳平儿为妾,不该逼你把平儿抚正,千不该,万不该设法阻止你娶那方氏……我错了,我全都错了,然儿,你别丢下我,你父亲走后,我就剩下你这个唯一的亲人了,以后我再也不干涉你的事儿了,再也不逼你做你不喜欢你的事了,再也不会了……”
江太夫人哭得老泪纵横,声嘶力竭,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绝望与悔恨使得她的声音变得无比嘶哑,似乎是从胸口里呐喊出来的,
大夫没有来,所以众人都不敢动江老爷身上那把刀子,晚情急得团团转,眼见父亲脸色越来越差,急如热锅上的蚂蚁,但这时候也不是哭的时候,只能死死咬着手背。
大半个时辰后,大夫总算赶了来,也该江老爷命不该绝,这位大夫虽说是女流之辈,人也很年纪,但医术确实很高明,看了江老爷肚腹处的匕首,又把了把脉,也不多说什么,拿出一枚青花瓷瓶,倒了一个药丸给江老爷服下,江老爷吃下下,人就晕晕沉沉地睡了去。然后女大夫又让江老爷躺平,飞快地拨了刀子再拿事先调制好的弄成烂泥的草药抹在伤口处,等止了血后,又拿着棉花蘸了些不知名的水济把伤口抹了个遍,接下来又跌破众人的眼镜,居然从药箱里拿了根花针把伤口缝起来。虽然伤口有些深,所幸创伤面积不大,并且并未伤及要害,不幸中的大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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